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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索·卡尔再次想要改行》


预警:
黄殓黄无差。
吃我黄殓/殓黄邪教!
哈斯塔可以附身尸体的设定来自于原著《黄衣王》。
用了一些原著的梗。
披着BG皮的耽美,反差极大看起来就像ooc一样所以雷者慎入。当然也可以直接把女孩的形象换成哈斯塔的。
接近一万字的流水账,又臭又长,没有肉,因为是用扫图器把文字扫上去的所以可能扫不清楚有错别字。
这是一个玩心大发的邪神探索人类世界的小甜饼故事。
解释:打all黄衣只是为了方便一些人找黄衣受向的粮,并不代表有黄衣总受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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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索·卡尔是位入殓师。他之所以选择这个职业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不像服待真人的化妆师一样,有和顾客发生摩擦的机会。卡尔有些孤僻,不擅长与人交流。而在这里,他的顾客总且十分配和,安静地躺在那里,这是单方面的愉快合作。所以在他看来入殓师是相当不错的职业。
但最近几个月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让他起了改行的念头。

事情要从小半年前说起。当时人们在街头发现一具无名年轻人的尸体,教会在寻找亲属无果后就把尸体送到他这里了。
当他整理好年轻人的衣服,量了他的身高,正要去准备棺材——是教会出钱买的——的时候,尸体自己坐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坐在铺着白床单的铁床上四处张望,然后一言不发地跳下去消失在门外的沉沉夜色中,留下卡尔在一旁目瞪口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因为医疗技术的局限,有很多人表面上看像是失去了生命体征,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死透,只要磕下碰一下,或者受到剧烈摇晃,就会重新活过来。每年都有死者在葬礼上复活的新闻,想必被活着被埋到地下的更不在少数。卡尔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两年前,还是个新手的他正给一位据说是受惊吓而死的女人更换寿衣,那位女士突然睁开了眼睛。当时他的脸都被挠花了。但他从未见过这样波澜不惊,离开得如此干脆的人。
所以那件事并没有引起他太大的重视,直到两个多月后, 他正一边叼着早餐,一边读着早报一边穿过早间拥挤的人群,报纸上一条和他职业搭得上边的消息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让他忘了自己正赶去工作,连嘴里的面包落在脚背上也没有察觉,以致于最后光荣迟到。
那条报道的内容如下:昨日凌展一时许,于圣奥雷诺街,汉密尔顿公寓四十八号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截止目前已致一死一伤。凶手亦在与户主的搏斗中身亡。警方尚未公布案件的更多细节。但据知情人士透露,凶手实为两个月前于第二十五大道发现的无名年轻男性尸体......
这段新闻还配上了一些照片,一张是由于过度惊吓而神志不清的男主人,另一张则是凶手尸体清晰的正面照。卡尔认出来那正是几个月前被送到他店里的年轻人。
卡尔并不相信所谓死者索命的鬼话,那些记者为了博人眼球总要夸大其词故弄玄虚。他认为凶手只是一个有幸逃过了病魔第一次迫害,却没能躲过第二次,并恰好病死在凶案现场的倒霉鬼。因为那张照片中年轻人尸体的面部有着明显的病态浮肿。
这件事情再次被卡尔抛到了脑后,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太关注别人事情的性格。唯一让他有些不舒服的是他竟然曾与一个杀人犯单独呆了那么久。
但是——但是怪事还没有完, 一个月后这种事情再次发生,而且还发生个没完,已经有七八具尸体在他注意或着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活过来,在店里或是城里旁若无人地倒处乱逛。而卡尔在看着那具因车祸而死的男性尸体洒着肉块拖着肠子摇摇晃晃地离开后就再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那只是苏醒过来的人了。还有一次那些东西就光着身子,引起了无数太太小姐的尖叫后,变成了几公里外倒在地上的一难烂肉。等卡尔千辛万苦找过去时,它已经被野猫野狗撕扯得不成样子。
卡尔于是认定自己被什么邪恶的的东西缠上了。他试过报警或是通知死者家属,但每一次那些怀着狐疑的警察或抱着欣喜的亲属匆匆赶来,那些活过来的尸体就又变成完完全全真正的尸体。悲伤的亲属们就会把落差过大的情绪发泄在他身.上,而警方则会认为他报假警,或是把他看作监守自盗的偷尸人,最后干脆当他是个疯子。那个警察走之前敲着卡尔的脑壳说:“再有下次就把你关局子里。”“应该直接送到疯人院去。”另一个补充道。只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专门报道猎奇新闻的小报社报出了他的经历,而且内容还被排版在中缝里,没有引起丝毫波澜,没有人信他。
求助无门的卡尔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怕不是会丢掉饭碗一一个连尸体都看不好的入硷师是不会有人愿意用的。他有苦难言,也不想让亲戚朋友担心或者是把他们卷进什么可怕的事,只得认命地接受了现实,只要那些死人不伤害他,他就忍了。而且如果死人们想出去溜达的话,他是怎样也拦不住的, 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无论是锁住门,还是用布带把他们绑在床上, 他们总能找到脱身的办法,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门外。而卡尔实在是不想上手去拖他们,因为那触感令人反胃地冰冷黏腻而湿滑。
不过好在除了第一次以外它们就没有闹出过出过什么太大的事,最多只是吓坏邻属家的小孩,吓跑路边的狗,那些死状惨烈的死者也幸运到令人匪夷所思地没被人发现。
他们的样子根本不会被允许进入什么别的正式场所,所以卡尔只要远远地跟着他们,在他们重新倒下后背回来就行了。不过一定得紧紧跟着才行,不然他们就可能被自己或是别人弄伤,然后家属们就会来店里找麻烦。
卡尔不愿离他们太近,那些挂着尸斑的脸,开始混浊的眼球, 还有僵硬怪异的姿势和挥不去的淡淡臭味让见惯了尸体的卡尔都觉得不适,连正眼看他们都不愿意。
其实一开始卡尔发现真相后吓得要死,但通过观察发现它们对自己并无恶意也并无兴趣就稍稍放了些心。可随看时间一点点过去,操控着死者的生物显然把一部分兴趣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如果下雨或是下雪,不方便出去的天气,那些尸体就呆在店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一开始远远地,后来走到近处看,上次还有个在帮派斗争中被削去半个脑袋的意大利人把脑浆滴在了他的衣服上,到最后就算外面是好天气,他们也会在店里停留一会,动作也越发随意了。
工作的时候被人盯着,而且还是被死人盯着,卡尔很受不了。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

这天早上刚被送来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得了家族遗传——不会传染——的急病死了,送来的时候还很新鲜。她的家属执意不愿让她穿着寿衣下葬,而是送来了她平日最喜欢穿的一条黑色蓬蓬裙。
送别了悲痛欲绝的亲人并确定下第二天葬礼举行的时间后,卡尔棒着全套衣裙和几件饰品进入了操作间开始工作。
那确实是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即使阅尸无数的卡尔也忍不住这样想。
她有一头黑色微卷的长发,清洗过后在肩膀上彭松地散开,额头和两颊的鬈发很好地修饰了她精巧的脸型,五官的比例和位置都恰到好处,长长的涂了膏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深色的阴影,白色大理石一般的皮肤上一颗雀斑也没有,她的头顶上夹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大号洋娃娃。
女孩的脸上没有痛苦与惊恐,只有永远凝固了的美。突如其来的死亡还没来得及改变她的容貌,女孩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花瓣一样的嘴唇是苍白褪色的,卡尔给它们涂上一层薄薄的粉红色唇膏。
做完了面部的修整,再给她套上白色长袜,黑色小皮鞋,穿上衬裙蓬蓬裙,系上那些复杂的缎带,工作就完成了。做完这些,卡尔叹了口气,为这条生命的逝去感到惋惜,然后就收拾起来刚才的工具,到另一个房间去,回来时那女孩已经在床上歪着头看他了。
如果说死亡是恐怖的,那么卡尔眼前呈现着的就是恐怖与美丽极富戏剧性的对撞。令人头晕目眩地毛骨悚然,却又一不小心就会着迷。
女孩洁白的皮肤仿佛散射着光芒,她缓缓地坐起来,走到大厅里的一面镜子前转了一圈看了一看自己的样子,就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裙摆随着步伐一颠一颠的。
卡尔被女孩起身的柔软动作晃到了眼,他一时间以为那是一个活人,直到门扉合上的声音响起,才反应过来。
又来了!卡尔在内心大声哀嚎。
但又必须得跟上。于是他连忙在门上挂了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锁了门就追出去。

卡尔像往常一样跟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
令他惊讶并大幅度改变以往观念的是,他今天才领略到了死者背后生物的真正资态。因为这不是以往残缺不全的尸体,也不属于年迈而行动不便的老人,而是一具几乎称得上完全健康的年轻躯体,在通过按摩解除了尸僵后就变得柔软如初。
她用一种缓慢的步调走看,与快速流动的人潮格格不入,仿佛处在另一个不受干扰的时空。她轻扬着有着雕塑般曲线的下巴,挺直了腰目不斜视,卷曲的发梢在四月的馥郁的微风中上下跳动。无论对上前推销报纸的报童还是躺在地上伸着手的乞盖,她一律看都不看一眼。
这番景象让卡尔几乎忘记了她的真实身份,而且“它”现在的样子也十分没有攻击性。卡尔甚至因为水涨船高的好奇心而渐渐接近了她一点。
于是他望见女孩的侧脸。施了粉但仍显苍白的脸上隐隐透出了与她外表不符的优雅与高贵,即使偶尔停下来慢慢转动头部观察周边的神态也带着睥睨众生的威严 ,迎面走来的人在看清她的神情后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路,使她得以旁若无人地走在比以往更拥挤的人行道上。如果卡尔不知道内情,如果他没有看清女孩薄薄眼皮下隐约的紫色阴影,他就要以为那是某个偷跑出来玩的大家闺秀。
女孩走到了殡仪馆附近的十字路口处,卡尔以为她要像往常一样右转,可这次她驻足片刻后就随着人群走向了广场的方向。
卡尔突然想起今天那里会有个很大的集市,路上突然多出来的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广场离这里不算远,卡尔远远地就听到了那边上传来的音乐声,那是一个卖艺人站在入口处吹着萨克斯,人们往他放在脚边的帽子里扔了很多硬币。女孩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消失在人群的包围中。
卡尔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一头跟着扎了进去。

广场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空气中充满着香水,异国香料,被染过的布发出的颜料味以及小贩们出售的各色食物的气息,还有用来表演的动物散发的野兽的臭味,卡尔被这样的气味顶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他透过起起伏伏的肩膀费力地搜寻女孩的下落,宛如在暴风雨的海面上寻找一艘失事的小艇,毕意在这种地方被人发现一具尸体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才过了几分钟,卡尔已经数次被人用胳膊肘顶到肋部,差点撞翻一个卖香肠的摊子,还引得一只绯红色的金刚鹦鹉用从水手那里学来的粗鲁话对他破口大骂。当一个印度人把一只会随着笛声跳舞的蛇举到他眼前时,他几乎当场尖叫出来。
而他看见女孩在他不远处的人潮中时隐时现,动作准确又不失优雅地躲开对面的来人,裙摆在燥热的空气中无声划过, 动作流畅如同在暗夜中回环飞行的蝙蝠。
女孩在各个摊位前流转。虽然脸已经难以作出什么生动的表情,但肢体动作明显透露出了“它”的好奇。那个神秘的生物似乎从来没有来过集市一类的地方,所以女孩会对所有经过她身边的事物都报以不动声色却十分细致的审视。偶尔她会停下来,带着国王检阅臣民一般的姿态慢条斯理地挑拣摊位上的货物。
通过对他人的模仿,女孩使自己的行为看起来轻车熟路。她对着阳光观察一颗产自新西兰的宝石,敲击东方运来的瓷器以辨别它们的好坏。她挥舞起一把镶了钻石的华丽喀尔廓弯刀,逗弄着南美洲商人笼子里一只彩虹般绚丽的变色龙。她在手掌间揉碎了一片干薄荷叶,在镜子前穿上一件插羽毛的披肩。她没有理会推销幸运符的红皮肤印第安妇女,忽略了一位乘着飞毯从她身边掠过的阿拉伯人,在一个旧书贩子那里拿起一本《黄衣王》,翻开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她做这些时的动作也优雅得惊人。
在经过一个醋栗摊子时,卡尔被人一把拽住拦下。摊主让他付账。
“我?为,为什么?”卡尔一头雾水,在摊主气势汹汹的叉腰面前越缩越小。
“别装了。那小姑娘没付钱就那东西走了!我可看见你刚才就一直跟着她,一定是你陪着她来的。”
原来在女孩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又极其仔细地四处挑拣中,一部分商品她看了看便随手丢下,而有一些她则不付钱拿了便走。于是卡尔只得每每在摊主的抗议声惊动太多人之前冲过去结账并有些笨拙地好言安抚——尽管不善言辞的他有时候反而会把情况弄得更糟场面弄得更尴尬。如此几次之后女孩也学到了,拿走一样东西就向摊主指指身后跟着的人。
那些被女孩拿在手里的商品也没有太好的命运,彻底研究完后就被毫不怜惜地扔在地上。卡尔一路付账一路弯腰,臂弯里很快堆起一座由千奇百怪的物品组成的小山,最后不得不买了个巨大的麻袋,把那些东西——不管是液体还是固体,坚硬的还是易碎的,容易洒的还是密封得牢的——一股脑全装了进去。 卡尔庆幸白己出门时顺手披上的衣服口袋里放着钱包。
眼下女孩正站在一个摆满了香水的大篷车之前,在店员的指导下转动白皙柔软的手腕间嗅喷在上面的液体。那瓶小到半口就能喝完的香水是时下流行款式,价格自然不菲。
卡尔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他决意暂时放下恐惧,做些什么来改变现状。这是他第一次与“它”产生直接的语言交流。卡尔找准她身边人少的机会,在她耳边悄悄地,十分小心地,用尽量委婉的语气问她能不能不要再买了,因为自己就快要没钱了。
说这话的时候卡尔的心一直紧张地悬着,怕自己会因为说错话而像那位画家的女友一样被“它”杀掉。但女孩一点也没有反应,可能是因为周围太过嘈杂,又或是根本就是故意的。她只是把那个小巧的玻璃瓶往卡尔领口里一塞,就走到一旁那个耍猴人和他会算数的猴子那边去了。
卡尔被冰凉的触感激得一个哆嗦,但他现在两手都拿着东西——他又买了一个麻袋——所以设法立刻把它取出,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怕跟丢了,所以只能直被硌着。
在女孩走走停停过分讲究的考察下,他们沿着由篷车,动物笼子,临时搭建的舞台和围成一圈不知道在看什么的人群分隔出的小径中蜿蜒前行了接近两个小时,终于走到了集市边缘人比较少的地方,女孩在此停下脚步。
这里原来拴着条见人就吠的棕色斗牛犬,不知为什么被女孩瞥了一眼后就变得默不作声,低垂着头钻回了窝里。
卡尔早已满头大汗,为了见顾客而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与衣服也乱糟糟的,甚至不知在哪里被刮掉了一粒扣子。他把那两麻袋东西随手往地上一放,掏出硌了他一路的玻璃瓶,找了一推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离女孩比较远的木箱子坐下后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女孩却丝毫没有疲备的迹象。 她了无生气的黑眼睛转了一圈,落在了卡尔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衣服口袋上,那里面装着今天唯一未经她手买下的东西。
卡尔在一刻钟前被一个卖糖果的小男孩缠上了,也许是因为他拿着数量可观的商品,男孩误以为他是个有钱人而一个劲地推销糖果。男孩的着装显示出他来自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卡尔动了恻隐之心,就买了小小一包椰子糖,可谁知几分钟后男孩叫来了他的同伴。卡尔本就不擅长应付此类局面,在七八个男孩你一言我一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热情攻势下迅速溃不成军,把兜里仅剩的钱全换成了糖果。
“它”显然对露出口袋的粉色包装纸很是好奇。女孩走上前来,理所当然般地伸出一只手。卡尔先是被女孩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兜里的糖,迟疑了一会便抽出一块包着玻璃纸的太妃糖,慢慢递了过去。
女孩将手心里的东西端详了一阵,似乎确认了这种由塑料包裹着的小方块是可以被人类食用的,就把它放进嘴里嚼了起来。但她并没有剥去外面那层包装,整个过程充满了塑料被挤压的咔咔声和牙齿相互摩擦的刺耳吱吱声。
女孩站在原地用力地嚼着,她一直没有嚼碎外部的包装,她嚼到连僵硬的脸上也出现些许皱眉疑惑的表情。在一丝口水溢出嘴角后,卡尔终于看不下去了,此情此景连他都感到十分尴尬。他重新拿出一颗抱着锡纸的巧克力,当着女孩的面将它剥开送到她面前。正卖力鼓动双颊的女孩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她低头吐出被咬得不成样子的糖纸,没有伸手而是直接看着卡尔张开了嘴。
“它”的意思很明确,但卡尔一点也不想把手伸进死人的嘴里。可正当他委婉地示意女孩自己来拿时,心中却腾起一股突如其来不知源头的恐惧,让他深信如果不这么做就会有十分不好的事情发生。
于是他微微发抖的手还是伸向女孩的脸,又靠近女孩的嘴,把巧克力放进去后就马上缩了回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除了手指感受到死者体内的凉意之外。
女孩闭上嘴表情郑重地慢慢嚼着那块巧克力,过了大概半分钟才完全咽下去,卡尔隐约着到粉色的舌尖从右向左依次扫过沾染了棕色巧克力的洁白门齿。
然后她再次向卡尔伸出手,那幅姿态就好像他是她的一个仆人。卡尔忙不迭地又送上一块巧克力。
“它”对这种甜甜的食品大感兴趣,吃下一块后就马上去要下一块。
卡尔的内心渐渐开始松动。
不管她是什么来头, 现在的她看起来都只是一个讨糖吃的小孩。这幅长相无论配上再尊贵的神色,还是免不了透出一股稚气。卡尔一想到“它”竟然会对糖果产生兴趣,便觉得“它”有了一些人味,眼前的景象变得有意思起来,那张死人的脸在他眼里也渐渐开始生动了,一直盘踞在心底的恐惧也减轻了不少。
这根本就是个活人嘛。
她活着的时候一定很可爱。卡尔想。如果我将来有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可他随即发现如果要有女儿就要有老婆,有老婆就意味着要先结婚。结婚就可能要与某个不认识的人相很长处一段时间。
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口袋里的糖很快被完全吃完了,卡尔就从另一侧拿出另一种糖,女孩接过来没有仔细看就用力咬了下去。
卡尔听见一声脆响,还有一个奇怪的声音——气流快速通过无法振动的声带而制造出的空洞气音。女孩面无表情的壳子被打破了。她皱起眉,两只手捂在嘴上,几秒后吐出半颗的草绿色水果硬糖,随后又吐出一颗带着暗红血丝的牙齿。
卡尔慌了。如果碎的是门牙一类会影响外貌的牙齿,他该如何向她的亲人们交待呢。那一刻他还沉浸在刚才人性化的想法里,职业本能也占了上风。他冲上去撬开女孩咬紧的牙关,手指伸进她黏糊糊的口腔里摸索着。
还好,断的是位置靠后的那一颗。可能是因为在换牙,牙根本身就松动了。卡尔松了一口气。但手指上传来一阵钝痛让他反应过来自已在做什么。
糟了。
卡尔倒吸一口凉气,飞快缩回手指。上面沾了暗红色的血丝,凉凉的唾夜和散发甜腻气息的糖浆,附带一个弧形的牙印。
卡尔看了看手指,不知所措地抬头,正好和女孩四目相望,女孩正用那双圆圆的眼睛盯着他。虽然她很难做出表情,卡尔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冰冷的意味。他怀揣着一种战战兢兢的恐惧与内疚无所适从,干脆把整袋硬糖都拿出来。
“呃......你,还要吗?”他讪讪地试图讨好,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听到自己的内心在大骂自己是个蠢货。
女孩伸手接过糖袋时,卡尔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可整袋糖在碰到她手的那一刻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烬。
女孩张开手掌让那些粉末随风飘走,仰着脸向卡尔走近了一步。
因为先前的联想而消退不少的恐惧感现在又完全回来了。卡尔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他想起报纸上描绘的惨状,觉得大祸临头。他随着女孩的动作不断后退,却忘了身后大有一堆箱子。他四脚朝天被绊倒在地上。女孩居高临下俯视他。明明不是很高,卡尔却感到强烈的压迫感从正上方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无端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两腿发软无法站立。于是他手脚并用地撑着自己一点点向后挪,女孩则步步紧逼。她走得依旧不快,但每一步都包含着力量,每一步都在地面上踩出一个个腾起灰尘的小坑,几个碍事的木箱也在她脚下化作齑粉。
卡尔一直退到后背抵上狗窝的木板墙,再也无路可退为止。他的后背紧张地抵住木板,而女孩就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这时候广场上刮起了一阵大风,女孩的长发被风吹起,在空中狂乱舞动,盖住大半张脸,只看得见两只睁得完全露出瞳仁的眼睛,里面闪烁着自彼界而来的诡异的光。
虽然只有不到五英尺高,她脚下的影子此时却仿佛来自一个八英尺的怪物。
汗珠顺着卡尔的额头向下淌,他急促地呼吸,吓到无法动弹,想呼救却发不出声。女孩瞪着眼睛逼视他,向他缓缓弯下腰,那双蕴含着死亡的眼睛离他越来越近。卡尔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在心中疯狂祈祷。
死亡并未如期而至,连疼痛也不曾发生。卡尔闭着眼睛等了近一分钟,却感到连风也平息了。
他微微睁开一只眼睛,面前已空无一人,环视一圈,才发现她早就丢下他独自向出口走去。
卡尔着点瘫在地上,又想起还不得不跟着她。他站了三次才勉强站稳,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提上袋子,控制着还在发抖的双腿,哭丧着脸跌跌撞撞地跟过去。

回去时走的路与来时的不同,人比较少。 卡尔彻底失去了早些时候的好奇心,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最开始跟踪死人时要更远。
归途一切顺利,只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他们路过了一个教堂,傍晚的钟声响起时一个中年男人远远地看见了他们。他快步跑过来同女孩说了什么,说完后还毕恭毕敬地对她行了个礼,卡尔依稀记得那个面色阴沉的男人是教堂的风琴手。
回到店里,卡尔把那两大袋子东西放在操作间的架子上然后就走到一边,缩在了角落里的一把椅子里,然后把这边的灯关上,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还在椅子旁边围了一圈桌子,以起到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效果的防卫作用。
他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没有必要,因为她除了吓唬吓唬自己外就没做出其他攻击性举动。但她刚才的样子确实恐怖至极,报纸上也确实是报道了一起命案。
架子歪着的两个麻袋看着起来很是诡异,他们浸出了各色的液体,散发着奇怪的气味,有些尖锐的东西扎透了它们的表面,里面还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应该来自早先丢进去的一只奶白色大号宠物耗子。
不过女孩毫不在乎,她惦着脚去扯架子上的袋子,直到它们被扯得落在地上,发出物体相撞碎裂的声音,一只浑身沾着白里香碎屑,难以辨认原本颜色的老鼠跑了出来,快速消失在走廊里。
卡尔半躺在椅子上,看着女孩捡起地上散落了的商品,一件件折开又重组,自顾自地做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研究。
卡尔今天破产了,而且身心俱疲,想要改行。可他不知道除了这个工作他还能做什么。他这么想着,视线逐渐模糊。他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他被一辆由黑色羽毛装饰着的灵车一路追赶,而赶车的人就是那个女孩。
被噩梦惊醒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卡尔蒙了一 会才想起今天有要务在身,他一边暗自咒写自己的大意,一边寻找女孩的身影。这可是举办葬礼的日子,万一”它”再跑出去就糟了。
还好,女孩安稳地座在床上,双腿悬空,脚下是散落一地的什物。她正抬着头,好像在与空气中某些看不见的形体进行无声的交流。
卡尔稍微放了心。可他马上发现,经过一下午的奔波,女孩的妆有些花,头发也变得毛糙了。
卡尔在椅子上思考了足足五分钟,在经历了昨天下午的事情后他半点也不想去碰她。但就这么晾在外面的话他一会就要被她家人打死了。
卡尔在椅子上又思考了五分钟,带着生吃柠檬的表情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他一小步一小步地带着化妆用具挪了过去,女孩闻声转过了脸,直射过来的视线把卡尔吓得又是一颤。
不过补妆的过程出人意料地顺利。”它”并没有乱动,也没有再把什么东西变成灰,倒是卡尔因为紧张而频频手抖,不得不数次把已经画好的部分擦去重面。
他浪费了很多时间,甚至觉得女孩死板的脸上闪过无聊与不屑的神色
上帝保佑,卡尔在紧张到捏断眉笔之前补完了妆。现在一切就像昨天他们出门前一样完美,接下来只要让女孩躺进早已准备好了的铺满白色玫瑰的棺材里去就大功告成了。
眼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她进到馆材里去以及如何让“它”离开这具躯体了。
女孩没有半点想要躺进去的意思。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卡尔开始着急。
他好声好气地说:“那个——能不能到棺材里去呢?”
“请到棺材里去吧。”
“拜托了,麻烦你到棺材里去吧。”
女孩一动不动,卡尔用袖口擦擦前额的汗珠。
时间越来越少,沟通依旧无效。突然间卡尔做出了一个无论回想多少次都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勇敢到发蠢的举动。他低声说道:”得罪了。”就一把将女孩横抱起来,一路小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了棺材里 。“它”也没料到卡尔会有如此的举动,愣是什么反抗动作都没做出来。
第一个问题得到了圆满解决。
可 “它”并没有离开。女孩顶着几片白色的花瓣坐了起来。还有几分钟她的家人就要来了。
卡尔好话说尽,仍不能让她闭上眼睛。连最后扳着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按倒都没有用。她重新坐起来,脸上分明带着一种幅度不大的表情——轻蔑的冷笑,还杂夹一丝丝挑衅。
就在这时这时,街上传来刹车声,女孩的家属如约而至。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卡尔简直要崩溃了。
“你倒底是谁啊!别再缠着我了!”他抓着头发哀嚎。
女孩玩味地看着这番景象,突然一把抓住卡尔的衣领把他拉近自己,另一只手则指向自己的胸口。
她罂粟般鲜艳嘴唇开始蠕动,吐出一个短而轻的音节。卡尔一开始以为那是一声嘲笑,随后他意识到那是一个单词,也许是一个人名或者地名。
女孩的喉部部紧绷,费力地调动冰凉僵硬的声带。“Ha..... Hastur.......”说完她又指了指自己。
Hastur?
是"它” 的名字吗?
“它”没有留更多时间给卡尔思考。卡尔只觉得领口处传来一阵极大的力道,一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摔进了棺材里。原本稳稳支在一旁的盖子也在一股力量的驱使之下轰然盍上。
铺天盖地的玫瑰香气和着女孩手腕上的残香席卷而来。在一片黑暗的包围中,卡尔看见女孩的眼睛闪闪发亮。
那户人家在长久没人应门后自己进入了店里,他们叫着卡尔的名字一路向里寻找,终于在最里面的房间找到了他。他正在整理女孩身下的玫瑰,而女孩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
年轻的入殓师带着饱含歉意的微笑,解释说自己刚才太专注了设听到门铃,一边极快地整了一下衣领。
……
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卡尔来到镜子前准备洗漱。他看见脖子上有一红色的斑点,凑近了发现那是一块不小心蹭上去的口红。卡尔用指尖擦了擦那块皮肤,叹了口气。
他想改行。

【END】

一点想说的:感觉老黄这个可以附身尸体的设定大有可挖之处啊。【疯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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